流淌着你的温度
时间:2016-06-20 10:17:06 | 来源:河南法制报 | 作者:赵戈勇

  与父亲相别,二十年了。想他,想写点东西给他,本是一种情感的追思,写出来却变成了关于生活的记忆。

  过些日子,是父亲的忌日。二十载,我读书,工作,娶妻,生子,过着平凡而琐碎的生活。庆幸的是,时光毕竟没有把自己打磨得麻木和混沌,心里尚能保留一些对美丽干净的情感的敬畏。因为一直相信,在那边,在天国,一定有父亲的凝望。

  父亲幼年时,家道中落,勉力读几年私塾,学业未竟,少小离家,被国民党抓兵,败退台湾之际,起义加入解放军。解放后,先西南剿匪,再抗美援朝。归来军校就读,后去新疆勘探军事基地,在马兰村那个地方。想来,那应是父亲一段绚丽的时光。在父亲一本大跃进时期的旧日记中,热情洋溢地歌颂新祖国的建设,纵情投入激情。他不是政治家,只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老百姓,对他的热情,我只能从人性的角度去理解,父亲是在期许自己一个美丽的未来。

  转业后,父母亲从新疆回到久别的故乡。母亲教书到退休,父亲一直在交通系统,做过行政,修过工程,一直到离世时候,还带领着人建一座客运汽车站。家乡有一条窄轨铁路,叮叮当当地跑了几十年的小火车,乡里人看这个火车如自家牛车一样亲切,提前几十米招招手就能让它停下来,捎个脚,带个东西什么的很方便。就在这条铁路上,有一座拱桥,据说是父亲刚回来时参与修建的。中学时候,我专程去看过,桥不大,也不算精巧,简单质朴,但没有丝

  毫颓废,硬硬朗朗地矗立着,还真有父亲的影子。又这么多年,没再去看过,想来应该依然如故吧,可父亲,已经早早地走了。

  我出生在家乡,彼时父母亲已经从新疆部队上回来三年,父亲年过不惑,母亲小他四岁,也算得上高龄妈妈了。父亲后来讲,我刚落地时,身体弱,脑子似乎也不大灵光,爱哭爱闹。记忆里,父亲几乎每日都要陪我入睡,一个接一个地讲着故事。但有闲暇,他便教我识字。我读小学是半道入的班,年龄也不太够,老师疑虑着留不留我,我趴在地上用粉笔写字,用完了一支粉笔,老师便点了头。年龄小,父母千恩万谢地拜托了老师。经常是正上着课,我不觉就睡着了,老师抱了我丢到隔壁她家床上。

  父亲对我宽纵。8岁前,我在家乡生活,农村孩子没见过什么东西,父亲想尽办法,一点一滴激发我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家里有一台收音机,交流电的,村上还没通电,没办法用,父亲辗转换成电池的,让我每天听“小喇叭”里孙敬修爷爷讲故事,梅兰芳、单田芳、张贺芳讲评书。在当时,这是很高级的享受了。家里书多,向阳花、少年文艺、儿童文学,也有一些大部头的小说和许多连环画,尽管多是革命化的东西,但也让我初窥了文字世界的奇妙。那时候经济不好,村里孩子少有玩具,我却有一些。一部分是父亲给买的,一部分是他空闲时带着我做的,像小木剑、火柴枪、蝈蝈笼什么的,做得很精致。过年时节,父亲总会买一些鞭炮、花炮回来,鞭炮归哥哥,花炮归我。邻里的孩子围着我看,让我很是炫耀一番。再大一些,我拥有过整个学校唯一的一副带海绵胶皮的乒乓球拍。私下里,父亲还教过我当时禁止的交谊舞、麻将。现在想,之所以说以上种种是父亲对我的宽纵,是因为除了知识学习之外,父亲更多的是给了我一份心理上的自信和骄傲吧。父亲的苦心,那时候不懂,现在懂。

  常听一句话:父爱如山。每个人对亲人的情感都有不一样的感受,记忆里,永远驻留的是父亲的温暖和凝望。到今天,心神疲累时候,真想再有

  他的肩头依偎,不思,不眠,不语,不动,发发呆就好。

  七岁那年,发过一次高烧,除了在无边无际的黑洞中,一个不明所以的东西追着吞噬我的噩梦外,其他都没了意识。醒来的时候,父亲在病床边殷殷地望着我,旁边小柜上,是一缸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金鱼。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实的金鱼,美极了。父亲说他知道我一定会喜欢的,一高兴病就好了。那时候不懂得感动,只懂得撒娇耍赖,父亲一瓣一瓣剥着橘子,我偏不动手,要他喂到嘴里。身上有几道红痕,父亲着急担心,其实是躺得久了身上的压痕,自己知道,偏不说,在贪心他的爱呢。

  父亲一生没有多少积蓄,转业回来的那一笔复员费,修了老家那所房子后,他几乎未留,全部用到我们姐弟几个身上。以父母亲当时的收入,应该可以有些结余的,他们毫不吝惜地用给我们,给我们一个丰裕的现在,寄望我们自己去挣得一份属于自己的未来。

  中学时候,开始有自己的朋友圈子。那时改革开放已有些年头,一些孩子家里开始先富起来,山地车、录音机、照相机什么的,开始在同学中流行。眼中的父亲忽然像是赶不上趟,带着人建个工程,大家一起公款吃顿饭,他回来也要说上半天“太浪费了”。这样的他,根本没有更多的钱来给我置办那些流行的物什。对学习,对考大学,父亲开始念叨得多起来。我心里烦,第一次对他大声嚷:“是不是大学才是你的全部荣耀?你要的是我还是大学?”现在还能记得,父亲眼睛里浸着的泪水。到现在,我也为人父,方深深体会当时父亲心里是何样痛。

  他走得突然。我不在身边,当天因为吵嘴住到学校里,半夜被叫回家,他已故去。没有临终的一别、一语、一望,走了的无法再回去,我终生抱憾,不敢回想。我不知道那两年里,父亲是不是伤感落寞,是不是孤单无助,是不是委屈失望。以父亲对我的爱,他一定来不及擦拭自己的哀伤,只想着再拉起我的手,帮我一起打量我的未来。不知道父亲有没有过担心,他伸出的手,还能不能搭上我的指尖。在天国的父亲啊,无数次,我默默念着你。我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流淌着你的温度,此生,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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