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师市新寨村一处破旧的农家院里，佝偻着背的曹明略显迟缓地锛了几根木条，凿上孔，固定在长凳上刨光。“爹，甭再干了吧。”院外一声响亮透了进来。这是二儿媳李银玲的声音。李银玲大半晌不见出去遛圈儿的老人回来，就知道他又到老宅干木匠活儿了。

　　“不让干活儿浑身不舒服。”老曹不情愿地放下墨斗，拍打着身上的木屑。

　　生于1914年的老曹，10岁便跟舅舅学银饰打造技艺。兵荒马乱的岁月，戴银饰的人寥寥无几，老曹只好四处帮工打杂。

　　岁月荏苒。新中国成立后，老曹回到家乡，拜当地的胡木匠为师，开始了木匠生涯。

　　“木匠不好学。”老曹说，锯、刨、劈，挤楔、卯榫、透销，挂销、破销、镶面，这些基础活儿说着容易，学精到不易。从原材料到制成各种各样的家具，中间的繁复程序和工艺，每一步都要精确。

　　走街串巷。胡木匠带着老曹越走越远，老曹的水平也越来越高。周边村子谁家有了木匠活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曹。

　　大集体时老曹做木匠活儿，每天都比别人多挣工分。十里八乡谁家有木匠活儿，总是请老曹去做。没活儿时，老曹就做些拐杖、凳子之类物件到集市卖。

　　老曹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是他最吃香的时候，差不多每天都有人请他，酒烟招待，好吃好喝。这家活儿没干完，下家已排队在等了。

　　“我爹说得没错，我就打心眼里佩服他。”一边的李银玲插嘴说，甭看老人不识几个字，算术没学过，木料的尺寸全在脑子里。

　　经年累月，老曹凭借自己的人缘和技艺，赢得了人们的尊敬。“远的地方咱不说，早些年村里人娶媳妇、嫁闺女，家具差不多都是俺做的!”老曹骄傲地说。从设计到开料、抛光、打磨，丁丁当当敲打几天，铁钉、螺丝、胶水都不用，漆是清漆、水漆，“明清时的家具都是这样制作的”。

　　靠着木匠这门手艺，老曹养活了三儿两女。儿子结婚，他打的家具;闺女出嫁，他做的嫁妆;十多年前老伴去世，是他打制的棺木……

　　大半辈子木匠生涯，老曹弯曲的腰板直不起来了，木匠活儿却做得有板有眼不失水准。只是近年，二儿媳李银玲一见他干木匠活儿就“吵”，老曹也总是讪讪地笑着支应。

　　岁数大了，老曹也渐渐不再接木匠活儿了。但常有邻居拿些木料来找他做个板凳什么的，他那个放着木工用具和堆着木料的破旧小院就成了他的精神家园。他会一个人在那里锯锯刨刨、敲敲打打，享受与木材亲密接触的美好时光。前年，村里有人盖楼时屋里想装个木梯，找到他时，他二话没说接下活儿。本想就此收手，却不想随后这两年，仍不时有街坊带着木料找上门来求做拐杖、案板、凳子甚至蒜杵……

　　近一二十年，老曹做活儿分文不取。

　　“老人能活恁大岁数，多亏二儿媳妇服侍得好!”邻居李晓林说。婆婆离世后，李银玲就让公公搬过去跟他们夫妻住，还常给他开“小灶”滋补身体。

　　老曹家门口堆积着很多破旧的老式家具。这些被人丢弃的过时货，在老曹手里都能变废为宝。

　　村里不少人都说，老人心胸开朗、勤劳善良。“一百多岁了，还能做木匠活儿的你见过几个?”

　　“哪天我走了，村里就再没木匠了。可木匠这行当不能没有啊，鲁班祖师爷在天上看着呢!”老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