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苇生活在流经郑州的贾鲁河畔。 当年,老苇是我们村的队长。一米八的个儿,挺直的鼻子,眯眯的眼睛,鱼尾纹细密,平头。贾鲁河畔的农民,一样的风霜刻就了他一幅农民特有的气质。但他一笑时,细心的你便会从他眯眯的眼睛里察觉出他的狡黠,特别他那貌似唯唯诺诺的样子是那样的耐人寻味。 这不,他站在井台上,面对着社员嚷嚷,若无其事的微笑着,认真的吸着旱烟,等嚷嚷够了,才磕磕烟灰,慢腾腾站起来:“就是这个意思,不办可真不中。” 几个人低下头,屈指抠着数数,是啊,两人一口猪,全生产队三百多口人,得买一百五十多头猪,这得多少钱?十来头猪一个圈,这得多少钱?光一百多头猪每天的吃喝得多少钱?在那个年代,实在是太难了。 原来县,公社要检查各村集体喂猪情况,落后的要罚款,完不成任务的要罚款,老苇召集全体社员想法子,以应付检查。 “要不,咱各家按人摊?”老苇试探说。 “俺孩连吃药钱都没有,哪有这钱?” “是啊,大半年了,发过余粮钱么?” “是啊!是啊!”社员们嚷嚷起来。 “若不弄,罚起来可是老厉害啊!”老苇说。 “是啊……”众人苦着脸说。 “我倒有个法子,不知道中不中?”老苇说。 “你这货外号叫‘上八仙’,孬法不少,肯定中。说说呗。”平时爱开玩笑的叫道。 “法子倒是有,就怕咱这里有王连举(样板戏《红灯记》中的叛徒),把我出卖了。” “谁把你的话说出去,死他全家!”一个愣头青说。 “是,是,都听着了么?”几个人喊起来。 “出去乱说死他全家!”众人都喊起来。 老苇瞅了瞅全场人员,压低声音:“上级布置的,不干不中。干,咱也没钱。我看这样弄,大家看中不中。”他顿了顿。 “你麻绳栓屁,谦虚啥呢?”众人呵呵笑起来。 老苇也笑起来,咳了两声:”那,我就说了。咱这样,每人兑几块老砖,垒几个猪圈,检查那天,各家的猪都提过来,大小都中,我算过了,离总数也差不离,当干部的辛苦点,到外乡、村借几头。过了检查,各人搬回自己的砖,提回自己的猪。咋样?” 社员们都笑起来。 公社主任在各级村队干部前呼后拥下,来到俺村东,只见一排排的猪圈颇蔚为壮观,大小猪分圈饲养,公猪母猪都住单间。看过之后,指点一番,当下把锦旗奖给老苇,并祝再接再厉,争取更大成绩。 老苇双手接过,受宠不惊,点头不已,口里连答:“是、是、是……” 发过锦旗后,布置下一个中心任务:硬化河道的闸门,以后浇地,不能再在支干渠上挖口子。 老苇受到表扬,接到新任务,将锦旗别在腰间,一路旱烟到了村,老远看见井台边围了一群人,闹哄哄地看热闹。 走近一看,原来是队里的两个五保户,一个外号叫“朝鲜”和一个叫“十五贯”的为一个甜瓜的归属闹气,争吵不休,来找老苇判案的。 论辈份,老苇得喊两个五保户叔,但在俺村人眼里,老苇是一级政府。这撕扯不开的事,都要找老苇判判的。 老苇耐心地听了两方申诉,眯眼笑了:“二位叔唉,您二老同住一室,又一块来找孩儿说事,真看得起我!”说着,拿瓜往衣襟上一擦,指甲一掐,双手一拍,“啪”的一下打开,各半个上咬了一口:“孩儿我就不客气了,今个去开会,一天水米没打牙,还就俺俩叔疼我,我还客气啥?” 朝鲜和十五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声不吭,看热闹的都呵呵地笑起来。两人转身欲走,老苇边啃边说:“都别慌走,还有事咧。” 众人都又笑起来,以为说两个老头的事呢。都看着老苇吧唧吧唧的嘴巴,双手往身上胡乱抹了两下,很开心地笑着。 “老少爷们,看,咱得着啦!”老苇从腰里扯出锦旗,扬了扬,又别在腰间,都又笑起来。 “不管吃不挡饥,啥实处?” “别胡放屁!上级下了新任务。”众人止住了笑,“硬化河道的闸门。” “砖呢?没砖,指啥弄?” “这个,我早想好了。把猪圈上的砖拆了,拉到河上就有了。” “这会中?猪圈上的再垒到河上?” “咋不中?这叫一砖多能。国家提倡的。”有几个识字地笑起来,起哄起来,“该不是气弹又爆炸了吧?” “龟孙!”老苇也笑骂起来。原来,他有一次在群众会上念报纸,把“我国又一颗氢弹爆炸成功”念成“一颗气弹”,当时把在场的笑得差一点背过气。 老苇脸红红的:“各家的猪快往家提,别误了正事!”众人笑哄哄地奔猪圈去了。 老苇对还沉默不语的朝鲜和十五贯说:“二位叔,您二老也别上瓦刀,到河上活动活动筋骨,显显老手艺,教孩们学学。” 第二天吃过饭,老苇铁犁铧一敲,大嗓门儿一喊,人们三三两两,扛锨掂刀,一会儿就把猪圈掀翻,车拉人搬,笑笑说说,这些砖就跑到一里地外的河道上。集体的力量真是大啊! 老苇指挥大家,在经常浇水的河道上,开挖口子,只见公社通讯员骑着飞鸽车跑来,老苇和他是大熟人,忙迎上去:“领导来了!” 通讯员边擦汗边说:“啥球领导?跑腿的,别瞎胡球咧。” 老苇呲牙笑笑:“又有啥指示了?” “啥指示?主任让我通知,硬化河道闸门,必须大沙水泥,这样坚固耐用。” “就这?公社补助多少?” “补助?补助啥?我俩月多没领工资了,你倒想得美。球毛没一根!” “中﹑中﹐没一分钱咱照样办事,有条件要上,没条件也要上,放心,放心。”老苇苦了脸说。 通讯员一溜烟走了,老苇回过头来: “都听见了?要水泥大沙的,结实。” “那是,那是……” “那是结实。钱呢?队里没有。还是各家想办法凑吧。”老苇说着蹲下来,挖起旱烟来。 “咱也不会屙水泥大沙,咋弄?” “队里啥时候发过钱?上哪找钱去?” “也不叫做生意,哪来的钱?” …… 等人嚷嚷够了,老苇也吸足了烟。站起来: “钱没有,法子倒有,不知中不中?” “知道你这货有法,还不说,特意难为咱爷们哪?”朝鲜说。 “你,啥货?”十五贯说。 “啥货?好货!就怕咱这有蒲志高(《红岩》中的叛徒),可就坏事了。” “哪个小舅敢把今天定的事说出去,咱都吐他的脸。” “只要别叫咱摊钱,咋都中。” “得摊东西,那就是草木灰。” “草木灰!啥草木灰?” “烧锅的灰,只要是烧锅留下的灰,都中。”老苇得意的说。 “这都是扔的货,啥使处?” “山人自有妙用!”老苇用唱戏的腔调说。 社员们都回家按分配的数额收拾草木灰去了。 至于干什么用,也不再问。 后来,公社主任来检查,很满意:水泥抹面,平滑干净。颜色深蓝,用灰不少,质量可靠。主任高兴之余,就想走上去,跺跺蹦蹦,看看结实不结实,不料却被老苇和一边站着的社员挡了驾,说是刚刚弄好的,正在保养,还没凝固好,不是十二分的结实。主任听了也就算了。 其他村的干部还为弄不来砖和水泥发愁呢,人家老苇先行一步,保质保量完成任务,锦旗自然没人敢想,非老苇莫属了。 但新任务却又下来了。 “今天天不赖。是吧。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是吧。为了多打粮支援世界革命,是吧。要广积肥,多积肥,是吧,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是吧,树叶、青草、玉米秆弄碎,弄成大堆,我要检查的。是吧。”主任说到这里,点着烟卷,吸了一口。大小队干部也轻松的吸了一口旱烟。主任咳了一声: “同志们哪,咱都是庄稼人,是吧。谁不知道肥料中数来数去,就数人粪尿好呢?是吧?” 大小干部都点头:“是.是.是……” “所以呢,家家户户屙屎尿尿不准乱来,每泡尿都要进大粪池。是吧。要积攒着,倒入大粪池,是吧。大粪池,生产队统一建,是吧。要硬化,要水泥挂面,是吧……我要检查的。”主任说到这里,点着烟卷,吸了一口。 大小干部紧张起来,傻了脸,忘了吸烟,不再像原来那样说是.是…… 上次的任务大都没弄成,这说着说着又来了一个,在那个年月,劳动一天的工钱只几分钱,住房大都是土坯造成,盐,火柴都靠鸡下蛋维持,生产队哪有钱买砖买水泥? 大家瞅瞅老苇:这货咋恁有钱?又望望主任,这主儿拨给他多少钱?要不,他咋恁能呢? 当干部多年的主任明白大家的意思,让老苇向大家介绍介绍先进经验,老苇红了脸,吭哧了半天,光傻笑,最后说:“没啥,没啥……”再也不说一个字。 主任指点着说:“看看人家老苇,谦虚成啥了!是吧。这叫茶壶里煮鸡蛋,心里有数啊!是吧。不像有的人,光会瞎吵吵,啥球弄不成,是吧。今天就到这了,十天后检查。是吧。” 散会后,老苇招集看护闸门副队长会计等人:“听见没,又叫积绿肥堆大堆呢,又叫搞大粪池呢!这一回的活儿可是大发啦!” “可不?咋球弄的,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呀!” “这大冷天的,哪弄青草树叶去?” “还一人一方半,想吃人肉呀!” “又要水泥,砖。哪弄呀?” …… 老苇眯着眼听嚷嚷,好半天没吭声,抠索了半天,装满了烟袋锅,少滋无味的吧嗒着。 “你别光当神仙,咱咋办啊?”会计说。 “我说话算数?都听啊?”老苇又吧嗒两口说。 “你啥时候说话不算数?谁不听?”副队长说。 “那好,这一回活儿多,不能叫我独占了功劳。”一指会计:“你负责大粪池建设。”一指副队长:“你负责草绿肥收集,堆成四方大堆。咋样?” 两人一听咧开了嘴,半天没合上。老苇对大家说: “看这俩孩儿得劲(方言:舒服。)咧,合不上嘴了。” 会计苦着脸:“我的叔啊,别难为孩儿了,洋灰,砖哪弄去?” 老苇走到崭新的闸门上,“这不是砖?你这……”边说边跺了一下闸门,新闸门轰的一下塌下来,给老苇来个冷不防,随着砖、泥躺在河底,弄了个灰头土脸。朝鲜他们先是吓了一跳,看见老苇毫发无损的又爬上来,狼狈不堪的样子,几个人都笑的前仰后合: “活该、活该,报应……” “这要是刚才主任来这一手,可就精彩了。”副队长和会计抹着笑出的眼泪说。 原来这闸门的砖是真的,那水泥可是假的——锅底的草木灰拌上黄土做成的。泥工手艺高,活儿做得精细,勾缝细发(方言:细腻、精良。),抹面平似镜面,任你眼神再好也看不出真假来,但这活儿就怕手儿去乱摸、脚儿乱踩,可就露馅了。为此,老苇专门派几个人日夜看守,重点挡驾检查的人肢体接触,以防万一。智者千虑,也有一失。老苇自己捅了篓子,吃了不大不小的亏。 “这是哪鳖儿整的?缺(方言,欺骗。)老子啊!”老苇抹着脸,吐着带泥的唾沫,笑着说。 “这不是你怕做的不像,质量不过关,你自己做的么?”会计有点委屈地说。 “你个鳖儿倒会推责任,还不快带人拆了砌大粪池去?” “那水泥咋办?”会计问。 “傻儿啊!还不是掏锅底去?”老苇笑说。 会计乐呵呵地跑去了。 “过两天主任要来再看看咋办?”副队长忧虑的说。 “看球看?他向来不吃回头草,我清楚他的脾气。快去干你的活吧,别球瞎操心。” 十天不到,大粪池弄好了。社员们脱下鞋,磕磕土,垫在屁股下,砸吧着旱烟,看看抹得溜光的活儿,从心里服气老苇的法管用:一是不花自己的钱,二是领导满意,三是都学了不少手艺,四是长了见识,都老得(方言:舒服)呀!换了谁,会想起这些招?哪像其他生产队,还得卖自己的鸡、鸭、猪来交钱买水泥?跟着老苇当兵,福气啊! 过了一天,有人发现大粪池变了形,连忙报告老苇,说是有人破坏大粪池!老苇大吃一惊:了得!谁敢来这一手?这可是向来没有的事!忙暗地派人查问,看看这一天都谁到过这里,都干啥了…… 老苇也跑到现场查看,自己也哭笑不得:是谁站在那撒尿,把一层假水泥冲走了,露出了那些烂砖! 老苇心中揣摩,不像是阶级敌人搞破坏,倒像是有人故意给你弄难看,但不像大人干的活——几个人一齐尿的,而且尿量小,估计是几个小孬孩干的好事。 这是哪个小王八羔子弄的呢? 不一会,派去调查的也来了,老苇忙问情况,那人说别问、没事。 “看你说嘞!没事会呲成这样?说!我日他姥姥!谁弄的?我非修理他个孬孙。” “是谁,你知道了、还敢把他的蛋咬了?” “开会斗他一火,再叫他狗日的赔咱损失。” “还真是狗日的哩。”那人嘿嘿着说。 “到底是谁弄得?”老苇着急的催。 “是你家小方和仨娃尿的。”那人吞吃了一会说。 老苇一下子泄了气,没了脾气没了声。提起老苇的小方,真还得说两句。 小方是老苇一棵正上小学的独苗。上学读书三年了,自己的名字还没学会,但逃学、偷瓜摸枣有一套。据说这小子曾经偷偷地把一只青蛙塞进老苇的尿壶里,老苇半夜起床,一尿尿,青蛙一声大叫,又蹦又跳,把老苇吓得掉了魂,扔了尿壶,还捎带着砸坏了刚买来的瓦盆,从此老苇得了一个毛病:正在小便时、只要有人一喊,小便立马打住,再憋屈也尿不出来。老苇下决心要整治这小子。谁知道老苇的老爹挡了驾。不但没修理成小方,还被老爹批得猪狗不是,老头子掰着指头,一件一件数罗老苇小时候的历史:什么偷李家的黄瓜啦、偷张家的的桃啦、用弹弓打伤自家的鸡啦、用钉子钻自己的尿壶啦……最后老爹喷着唾沫说: “要是你做一回打你一回,早打你八百遍了!”一番话说得老苇面红耳赤,反把小方高兴地直扮鬼脸。 老苇自小死了娘,是老爹拉扯大的,对老爹极孝顺。在外面玲珑八面的老苇,一见了爹,只有装孙子的份儿。 现在这小子别说呲坏了这东西,就是呲到他自己锅里,又能说啥呢! “你那小子,我一说他,他倒把我批一顿。” “他说啥?” “你孩说:大广播喊着多积肥,人粪尿入大粪池,我们响应,专门跑一里路尿进去,还有错了?” “这鳖儿,真成精了!” “小方还说一泡尿就把洋灰冲窜了,啥球质量?又是老苇弄的假货!” “他敢提我的名说?净你瞎编的。” “不信?回去问问。” 老苇还能说啥呢?没办法,只好搭个大棚,安排人日夜看守,免得再发生意外。 刚安排完毕,副队长苦着脸说积肥任务大,难完成。 “你个熊玩意儿,吃、喝、打牌、偷底摸张怪得门儿,咋干正经事就没屁招呢?”老苇笑说。 “这树早落叶了,草也没了,光庄稼棵、秧能弄多少?” “你这货,死脑筋!”老苇一指麦秸垛,“那不是现成的草绿肥?” “你神经了?冬天牲口吃啥?”副队长张大了眼。 “它该吃啥还吃啥,饿不着你,就饿不着它。” 老苇低声如此这般一说,副队长一边听一边点头中、中、中……笑意再也收不回去,甚至笑出了声。 “高、高、高!实在是高。”副队长伸出大拇指在老苇面前晃着说。 老苇抬起脚抡了他一下:“快去弄。弄玩了叫上会计,到我那儿弄两盅,这几天快把咱爷们忙晕了。” 副队长乐颠颠地去了。 主任又来了,先看看大粪池,满意啊!爱指导的他又指点道: “这个棚搭的有创意啊!是吧。安全哪!是吧。免得啥东西掉进去。是吧。如果再安上门、加上锁,就更好了。是吧。” 老苇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说是、是、是,中、中、中,主任刚说完毕,老苇忙加上一句:“还是领导站得高,看得远啊!马上弄、马上弄。” 一行人到了村南,老远就看见两米多高,几十米长的大长方形建筑物,上面写着“农业学大寨”五个一米见方的大字,真的很壮观。 见多识广的主任张大了嘴巴:“老苇,你这是搞的啥子名堂?” “俺这里贫下中农照您的指示,积的绿肥呀!” 主任驴拉磨似的,围着那玩意儿转了一圈,只见底座围了一尺多高的土,拍的十分结实整齐。问老苇干啥用,老苇说是为了防备雨水冲刷。看到土围子以上,用麦糠泥涂抹着直到高高的顶上,又问老苇。老苇说这样可以把杂草沤得更烂更透,一冬过去,开春扒开就能用,也防那猪拱鸡挠,也干净卫生啊。 听得主任连连点头,连夸老苇:有才、有才、太有才了! 不用说,老苇腰里又别上了一面锦旗。 不用说,主任又布置了下一步的新工作。 据说,主任要把老苇弄成公社和县级模范当当典型,老苇坚决不干。说是咱觉悟低、水平低。还得再努力,再学习。让那年轻的当吧,多培养革命接班人吧!主任很感动,也就罢了。 据说,积肥堆大方堆的活动从此正式展开了。 主任走了,人们散去。副队长他们又忙活了好一阵:带社员扒开“农业学大寨”的泥皮,耙去树叶、黄草,搬开秫秸,掏出金黄的麦秸,重新垛好。一冬天牲口的草料又有了保险。 原来这就是老苇给副队长出的招。把麦秸垛推翻,摊开,堆成大方堆,为防把麦秸弄脏,牲口不爱吃,就铺上一层秫秸,再铺上一层树叶、蒿草,薄薄的撒上一层土,就成了特大的绿肥堆。 人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出事了。 原来村里的猪、鸡、鸭鼻子尖,嗅觉发达,聞着了麦气,趁人下班吃中午饭,呼朋唤友,一窝蜂跑去收拾没打净的麦粒。他们前拱后挠,不一会,把大草垛四周掏了无数洞,弄得不成样子。 特别闹心的是那几个顽皮小孩,从没见过这么高大的家伙,疯了似的前追后赶,爬上爬下,过登山的瘾呢。 等老苇他们知道,已到了下午两点。急忙敲响破犁铧,召开社员大会,当然是现场会。 众人一看,也明白是啥事,没等老苇开口,就都埋怨那几个小孩会弄事,都埋怨那猪、鸡、鸭不仁义,不老实…… 老苇看看人到的差不多了,表情凝重: “都看到了,都看到了。我就啥也不说了。有人说我孬点多,不这样弄,能中?要是都按主任的指示办,他也不拨一分钱,咱各家各户也没钱,咋弄?不这样弄咋弄?咱不弄,能叫他罚?” “那是、那是……” 副队长说:“叔,你就别生气了。你看咱咋弄?既过检查这一关,也不花咱的钱,又有牲口吃的食。咋都中,都说是吧?” “是呀,是呀。”众人齐声应道。 “都说说呗,我老能?” “你不能。都会叫你上八仙?”有人笑说。 “净胡球起外号,咱可受不住。”老苇笑骂道。 “谁还有高招啊?就这吧。” “还是听听老苇的吧。”众人嚷嚷道。 等嚷嚷够了,老苇吸了口旱烟,又吐出烟来,说: “咱把这大垛重新整好,涂抹上泥皮,等检查过后,扒开还喂咱的牲口中不中?” “中、中、中,这一弄,还不把老猪气死?” “咱再写上大字,多气派!”有人提议。 “好,好,好。” …… “我再说几句得罪人的话。这几天都关好自己的畜生,这大垛咱轮着看护,谁逮住不仁义的畜生来搞破坏,就烀烀吃了,改善改善生活,过过肉瘾。半年多没见过肉星了,馋死我了。” “中!” …… 望着重新垛好的麦秸垛,老苇靠着垛躺下来,真的犯愁: 这检查啥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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