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峰

　　一次在街上行走，不知从那家居民的窗户内飘出《纤夫的爱》这首歌的声音：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这悠扬的歌声使我想起了当年神农溪漂流那段美妙的经历。

　　记的那是1998年记者节即将来临之时，单位组织到桂林张家界去饱览祖国的大自然风光。在返回的路上夜宿巴东。前一批同事在这里增加了一个旅游项目，游小三峡。而我们到巴东以后，听说，刚刚唱红的《纤夫的爱》这首歌，就是在巴东县对面的神农溪拍摄的，于是我们就选定了神农溪漂流。

　　神农溪位于湖北省巴东县境内，是巴东长江北岸的一条溪流。她发源于神农架自然保护区主峰南坡的原始森林。相传神农氏炎帝走遍神农架茂密的大山、遍尝百草之后，欲取道长江，经洞庭湖，再过湘江。当他从山顶下来之后，才发现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挡住了去路。因为炎帝不善于凫水，面对奔腾不息的溪流一筹莫展之际，从上游突然漂来一架木排。炎帝大喜过望，迅即一跃，跳上木排，顺利漂流此溪，抵达长江。后来，人们就把神农借以漂流下山的这条溪叫作“神农溪”。神农溪全长60公里，由北向南穿行于崇山峻岭之中，在西瀼口注入长江。

　　为了能使在漂流期间精力充沛，夜晚我们在巴东开怀畅饮，洗了个热水澡。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自带的车辆通过轮渡过长江，将我们送到神农溪的上游漂流入口处。

　　我们随着导游，过林荫、穿石丛、下悬梯，登上古朴的小船，开始了我们的漂流之旅。由于平时生活在陆地上，上船后，心情不免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漂流。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都认为漂流是很惊险的，弄不好会翻船落水。再加上深秋的早晨，天空雾蒙蒙的，更为这次漂流增添了一层神秘色彩。但很快我们的恐惧感就随着导游妙语连珠般的讲解和朗朗笑声而烟消云散了。溪水清浅碧透，约齐腰深，五彩卵石在水底熠熠闪光。导游小姐站在船头应我们的邀请，和船老大唱起了正宗的土家族情歌，歌词早已记不得了，其大意是一对青年男女隔山相望，女的邀请男的约会，男的回答是：我今天没的空，我明天要砍柴，后天才到幺妹儿家里来。这歌声中浓郁纯朴的土家风情，令我们如痴如醉，仿佛把我们带进了典雅别致的土家吊脚竹楼。

　　小舟自源头漂流而下，我们好像进入了太古时代的境界，这里人烟稀少，静得出奇。河道蜿蜓曲折，滩险潭多。两岸陡壁夹峙，竹木苍郁，古藤盘结，但见绝壁间有鹰鹞搏击，洞穴中有燕子翻飞。最使我叹为观止的是，在这里放舟中流，宛如置身于激流险滩之中、流泉飞瀑之下，飞溅的溪水可洗去你所有的忧愁和烦恼，使人的灵魂净化于涛声浪花之中。小船时而平缓，时而陡落，时而直行，时而急转，真可谓冒险和平安同在，惊呼和欢笑相杂，漂流者无不击掌称妙。

　　小船在有节奏的桨声里溯流缓行，宁静光洁的水面上荡起一层层细细的波纹。在一处浅滩，小船行走困难，纤夫开始或岸边或浅水原始而古朴地踏水背纤带船而上，这是我第一次与“巴东纤夫”亲密接触，纤夫喊着号子，全神贯注，用竹篙前端的铁钩，钩住岩石，船在人力的牵引下缓缓爬行，船工挺直的身躯几乎就贴在了船体上。后面用篙撑的，竹篙已弯成了弓形、半圆形，纤夫们发自肺腑的呐喊响彻山谷，应和着鸟鸣，应和着哗哗的流水声，给了我们美妙的音乐的质感。看到这些纤夫的身影，就使自己想到了纤夫的爱中那优美的画面并不是他们生活的现实。

　　坐在小船上看两岸的景色，神农溪真可谓是集长江三峡的险、峻、秀、雄为一体，自然风光美的让人心醉。峡溪内的水流，像翡翠、像碧玉，清澈的似乎不含一点杂色。我坐在舟边，情不自禁将手探进水里，浪花溅起吻在脸上，感觉温凉又爽快，船行水移，手在水中划过，像摸进了温柔的绸缎，像触到了光滑的肌肤，撩一把放进嘴里，徐徐咽下，那份甘甜透彻，泌人心脾，如果你是精神倦怠，那一定会抖擞起来。峡谷深处，水流时缓时急，水势随着岸势的变化而变化，在一宽阔处，居然从水中冒出一个50平方米的沙石滩，滩上繁忙如闹市，原来是附近的山民在这里摆摊做生意，精细的工艺品吸引着众多游客。

　　在船的行走中，发现右侧有一洞穴，上书“盘龙洞”字样，导游介绍说，相传，有一黄龙因犯治水天规，被玉帝罚入长江服役，这条黄龙对这一天造地设的洞府情有独钟，随选作“龙宫”。每年干旱的时候，土家人就来此烧香敬龙，并从溪里拣来五光十色的鹅卵石，从洞口投入，洞里就会隐隐传来打雷下雨的回音。

　　接近中午时分，船到了一处右岸高山绝壁，左侧是一片乱石滩的地方，岸上有一个饭店，导游说下边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而且没有饭店，在神农溪漂流，只能在这里就餐。于是我们上了岸。这个饭店的环境不错，周围长满了凤尾竹，在这里我们品尝了土家风味后，又欣赏了土家巴山舞表演，观看了神农溪书画展。据导游介绍，神农溪本应是早该出名的，历代许多文人墨客在此游山玩水、吟诗填词。唐朝诗圣杜甫于此留下了“迢迢水出走长蛇，怀抱江村在荒崖;一叶兰舟龙洞府，数间茅屋野人家”的佳句。宋代诗人陆游也有诗道：“暂借清溪伴钓翁，沙边微雨湿弧篷;从今诗在巴东县，不属灞桥风雪中。”至于后来该溪却一直鲜为人知，我想也许是那时人们尚耽于温饱，无心寄情山水;再不就是彼时荒林野水甚多，不足为奇，故使神农溪秀藏深闺，无人问津。

　　走出饭店，来到乱石滩上，看到各种奇形怪状的卵石应有尽有，我还顺手捡了几块，并给它们命名为“神农观音”“彩云满天”等等。心想这些在神农溪漂流了亿万年的光滑的石块，稍不留意就会走出家园，走向世界，成为人们永恒的忆念。

　　下午的漂流似乎比上午轻松一些，正当我们欣赏两岸风光之时，在峡谷东岸有一百丈悬崖，导游指着离水面约300米的一棵小树说，那附近有一口悬棺。谁能找得到呢?抬眼望去，百丈崖形如刀劈斧砍，耸立云天，气势磅礴。果然，在小树的右上方，确实有一副黑色棺木露出来，观悬棺周围，既无小径可通，又无阶梯可上，什么时代，用什么方式把重重棺木搁上岩呢?我惊诧于古代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了。寻思间，小舟已漂离百丈崖，水面平静处，有青峰竹影倒映，使溪水更添碧绿。人与舟漂行其中，像漂行在一幅自然之神创作的水粉画里，舟随意转，心逐景飞，生命的美好欲望仿佛在自由飞翔!

　　小船不知不觉已漂流到长江边，导游说，你们是幸运的，三峡大坝马上就要截流了，到那时，这里的风光就不复存在了，但是到那时，可能会又是一番新的景象。

　　在返程的路上，回想神农溪几个小时的时光，那以险著称的绵竹峡、以秀见长的鹦鹉峡、以雄称奇的龙昌峡无不在自己的脑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神农溪那溪流迂回，水流湍急，一里三湾，湾湾见滩的景象令人流连忘返，两岸刀劈斧砍的峭壁，忽隐忽现的珍禽，峭壁上巍巍的栈道，千古之谜的悬棺令人难以忘怀，在默默的回忆中，心中仍眷念不舍那秀丽、雄奇、神秘的神农溪，耳边仿佛又响起那高亢悠扬的歌声：“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