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唱书声 □梁永刚
时间:2020-07-31 07:42:12 | 来源:河南日报 | 作者:

  小时候,乡村物资贫乏,精神生活也贫乏,谁家生孩子、办喜事儿,会请一场戏、放一场电影庆贺。有时,生产队会请来说书人说几场书,让大家伙儿享受享受,过过听书的瘾。

  夏天的傍晚,有时还没有吃完饭,听着“咚咚咚”的擂鼓一敲,我就饭碗一推,急忙朝响鼓的地方冲去。好多年了,唱书场地都设在老马家门前的稻场上。老马老两口乐善好施,不拘小节,生产队每有较为重大的公共活动往往都安排在他家。

  月光如昼,场院里人头攒动,嘁嘁喳喳,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自带坐具,摇着芭蕉扇,闲拉家常,正在人们乱哄哄之际,突然擂鼓一响,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整襟、肃容、端坐、凝听,鼓声如雨点般敲过一通后,只听唱书人金口一开,登时如磁石吸铁,开场白先出来了——

  列位书友,各位君家,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鸡也不叫了,狗也不咬了。亲戚朋友两边站,古来英雄爱好汉。常言道,说书不说帽,死了变老道;说书不说头,死了变老牛。今天我为大家诌一段呀诌一段:要说诌,尽说诌,大年初一立了秋,十冬腊月发大水,冲了满地高粱头,一个高粱头打八石,一个高粱秆盖了九十九座大高楼,剩下高粱秆没处放,咔嚓咔嚓做了九十九个大车轴,九十九个大车轴套上九十九个大马猴,拉着九十九座大高楼,坐上九十九个秃丫头……

  上面这些让人发笑的引言在唱书里面叫“书帽子”。书帽子各式各样,多插科打诨、诙谐幽默、引人捧腹大笑。书帽子过后,唱书才正式开始,唱书先生说着唱着,手不停打着呱嗒板,敲着鼓,说到关键处就语速放慢、击鼓重锤,引人注意,整个书场静得掉一个硬币都能听见,听书人的心全跟着书的内容一块走了,以至于连上厕所都忘了。

  我小时候听的多是一个叫“张瞎子”唱的书。他唱书不惜体力,有时嗓子实在受不了了,正赶唱到关键处,才像其他说书人一样:“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这时只见他呷了几口茶,东家老马递上烟,点着火,吸了一会儿烟,其他人趁机办事,行个方便。约莫20来分钟,他嗓子润透了,又接着上回书唱。

  唱书人多是身体有残疾或有缺陷者,要想在社会上混口饭吃,没有一点硬功夫是不行的。所以他们寻师拜师,口口相传,勤学苦练,凭着坚忍的意志和惊人的记忆力记住了几部甚至十几部书,练出了绝活,以至于在一个地方能唱个仨月俩月内容不重样。然后由像老马这样有威望的组织人出头,挨家挨户,你一碗米他一瓢面的凑点粮食给唱书人养家糊口,艰难度日。

  冬闲时,黑夜长,人们不瞌睡,又请“张瞎子”来唱大鼓书。这回不在场院子里,而是挪到老马屋里来了,整个屋子里的人里三层外三层,粗捻子的煤油灯结了灯花,一亮一闪,听书人的心情也跟着剧情一起一伏。

  后来我到大队办的学校上学了,那时又兴起了听书热。每天晚上放学,一口气跑到大伯家,听他家收音机里的评书,说评书的是大名鼎鼎的刘兰芳,她讲的《杨家将》《岳飞传》真叫一个精彩。全凭一张嘴,能说出不同人物的语言、语气,声音高亢、纯净、抑扬顿挫,制造的一个个悬念一次次撩起我们的听书欲望。好长一段时间里,我的脑海里都充盈着那几部评书的故事情节,茶饭全然不思,三月不知肉味确实不是夸张。

  “张瞎子”唱的大鼓书虽没有刘兰芳的评书大气,但他启蒙我们的心智,教给了我们辨别善恶美丑、真假是非的观念,培养了我们最朴素最美好的情感,他在不知不觉中充当了文化使者的重要角色。唱书人居无定所,肩背大鼓,游走四方,栉风沐雨。

  喧嚣的白天过去了,阒寂的夜晚,真想再听一回大鼓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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