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恭正

　　前不久回老家新县时，发现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现象：所有的“塆”字地名都无一例外地改写成了“湾”字。后来又发现，不仅是新县，在信阳市其他县区也存在类似现象，如潢川县、商城县、罗山县、光山县等地。

　　这种情况的出现，令人非常忧虑——汉语地名用字不规范绝非小事。

　　联合国第五届地名标准化会议6号决议提出：“地名是民族文化遗产。”2004年，“中国地名文化遗产保护工程”正式启动。我国拥有众多的古老地名，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活化石”，是宝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其中，“塆”字地名就是这样的。“塆”这一地名颇具乡土性，分布较广，数量较多，也是乡愁气息浓厚的一个汉字。

　　从构字理据上看，“湾”“塆”两个汉字，代表的是两种不同的地形地貌。“湾”是水流弯曲的地方，“塆”是山沟里的小块平地。一个从“水”，一个从“土”。《新华字典》的解释有一定代表性：“湾，水流弯曲的地方。”“塆，山沟里的小块平地。多用于地名。”千百年来，塆和湾的使用基本上遵循其字形字义，山间的“塆”远远多于水边的“湾”，塆才是主流地名，湾则较少出现。“塆”字同时也承载着我国古代人民的聚居理念和文化传统。

　　所以，在新县等地的地名用字中，“塆”“湾”两字并用且互不相混，更不能替换。例如，带“塆”字的地名：田铺大塆、大吴塆、石塆、石丘塆……是不能替换成“湾”的。当然，新县也有带“湾”字的地名，如：浒湾。同样的道理，也不能写成“浒塆”。在信阳市地名中，带“塆”字的特别多，“塆”字是一个意蕴丰富的地名专用汉字。

　　笔者研究发现，造成“塆”字被改成“湾”字的原因，可能与电脑录入汉字有关。1981年实施的国家标准汉字编码GB2312-80字库只收录了6763个汉字，字量太少，“塆”字未被收录。后来的GBK汉字字库收录了“塆”字，再后来的GB18030—2000《信息技术、信息交换用汉字编码字符集—基本集的扩充》(2000)收录了“塆”字。至此，“塆”字的电脑录入问题已完全解决。

　　其实，早在1988年，由国家语委和新闻出版署联合发布的《现代汉语通用字表》，尽管收录汉字仅仅只有7000字，但其中就有“塆”字。一些地方以地名标准化之名排斥这个并非生僻字的“塆”字，实在没有必要。

　　事实上，含“塆”字的地名，在信阳市乃至全国，不胜枚举，我们不应该拒绝这个具有广泛性和群众基础的汉字，而应该接纳它。可惜的是，在新县，所有的“塆”字地名都无一例外地被改写成“湾”字，破坏了地名独特的文化传统。

　　国务院《地名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必须保持地名的稳定性，除生僻字、异体字以及带有侮辱性、歧视性等非改不可的地名需要更名外，其他可改可不改的地名原则上不改。

　　“塆”一不是生僻字，二不是异体字，三不带侮辱性、歧视性，“塆”字不属于“非改不可”之列，而是属于“原则上不改”的地名。“塆”字承载着丰富的文化意义和人文内涵，若把“塆”字改写为“湾”字，那些丰富的内涵将荡然无存。所以，在传统的实际书写中，没有混淆这两个字，也没有混用的情况。今天，我们更不应该用“湾”字替代“塆”字。地名标准化不应牺牲具有非物质文化遗产性质的地名汉字。

　　据悉，类似地名中常用的“塆”改成“湾”这样的情况，绝非仅仅出现在信阳市。这种情况早在2008年就在湖北省武汉市新洲区发生过，且已得到纠正。武汉市新洲区老科技工作者协会在调研中发现一些地名用字很不规范，如将地名标志牌“龙王嘴”“陶嘴”中的“嘴”写成“咀”，将“萧桥”中的“萧”写成“肖”，将村庄名“邓堤塆”的“塆”写成“湾”的，则更是多见。他们向新洲区人民政府写了《规范汉语地名用字的建议》，该区民政局于2008年12月25日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地名管理工作的通知》，采纳了所提的全部建议，不规范地名用字得到了纠正。

　　(作者为郑州工程技术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