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网讯】我家在豫西乡村。说是家，村里耕田没一分，宅瓦没一片，只能说是老家。虽然如此，清明回家上坟却是雷打不动的大事。

　　搬居县城也不过十年光景。家乡变化太快，可谓日新月异。十多年前，父母都健在，每年我都要回去几趟，能感受到的变化微乎其微。父母去世后，家成了老家，只有清明上坟时才回去一趟，却年年都会发现村子变大了，楼房变高了，街道更阔了。

　　上坟的确是大事，它不只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孝亲习俗，更重要的是，徐氏人家在村里是大家族，上坟关系着每户人家对祖宗孝道的尺度和名誉。何况，每年上坟，也都是一次家族大团聚，人口大检阅。

　　坟地离村子不远，从家走到那儿也不过十多分钟。那时上坟，大家都不急于去坟地。家族大，分支多，方圆村子里也有不少本家族的人，远的还居住在外县。大家聚在村南桥头等候，人们聚得差不多时，开始往坟地进发，队伍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到了坟地，会有长辈吩咐下去：先添土、挂纸，等人齐了再上香。青壮男子拿锨往坟头上添土，妇女儿童往添完土的坟头上挂纸。同辈儿中有位长我30岁的老大哥，曾在省城为官，后来定居省城，他离家最远，等人定然是等他。

　　那时交通不便利，老大哥年年姗姗来迟。等他一家到了坟地，他总会先同大家寒暄，再让各家各户的当家人介绍自家当年娶媳妇、添孙子的情况，对不熟悉的晚辈也要安排逐一引见认识。老大哥俨然是“管事”，随着他的吆喝声，大家摆供品、点鞭炮、燃香箔。祭奠开始，数百口人先按辈分站好，接着行跪拜礼，而后是肃立，直到鞭炮响完，香箔燃尽。

　　家乡在变化，上坟也在发生着变化。十年间，交通便利，汽车增多，村南桥头聚等和浩浩荡荡走着去坟地的队伍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辆辆小轿车。上坟时，添土依旧，挂纸依旧。长辈们却越来越少，坟头越来越多。

　　前年上坟，兄弟一家因路上耽搁，赶到坟地时，祭奠仪式将近结束。去年更是尴尬，懂事有礼貌的儿子因不认识族人，竟把比我大的本家侄子喊“伯伯”。

　　上坟的仪式在简单化，祭祀却越来越现代化。供品不是机制蒸馍，便是各种水果，一捆捆冥币取代了用箔纸叠成的金银元宝。变化最大的是鞭炮，过去谁家当年添了新人，上坟时要添一捆炮。如今，无论家里有没有添新人，都是大箱的烟花，大盘的花鞭。烟花燃起，响声震天，烟雾缭绕。立于其中，我掩着双耳，却被呛得呼吸困难两眼迷蒙。

　　今年回家上坟时，我早早准备了耳塞、口罩和眼镜，并默默祷告列祖列宗：原谅孩儿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