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丙辰

　　打开书柜，捧着书一目十行，奈何，没有半字入心。这满架图书，曾经让我产生坐拥书城的快感。如今，我却只能独坐书房，成了“百无一用”的书生。

　　郁闷至极，我戴上口罩，走出小区，沿着人行道向东郊的翁涧河走去。这是一条经过改造的城市景观河流，去年春天，我曾经满怀喜悦写下一篇文章，赞叹这里鸟语花香的三春美景。如今每个人都戴上了口罩，活动空间大大压缩，而即使偶然的相遇，也谨慎地保持着心理和空间的距离。

　　以往这样的“信步游”不在话下，但今天我却感到有些疲惫，看来郁闷情绪不仅影响精神，也消耗体力。四处望去，不远处的田里有个人，那里去年秋天是一片葵花地，收获之后，留下茬地，等待春天的播种。

　　“你在挖什么呢?”我来到路边，与她保持两三米的安全距离。“荠菜。”她边说边抬头，戴着浅蓝色的口罩，右手捏着两株锯齿状的大叶草。

　　“碰到老乡啦!”我顿时惊喜。老家话别具特色，很容易识别。“对呀，我也听出来啦!”她站了起来，显然和我一样兴奋。在远离故土的城市，忽然听到久违的乡音，我布满阴霾的心里顿觉照进一缕亮色。闲聊中得知，她和我同庚，来焦作30年了，退休前在一个区里工作。

　　她脚下放着一个敞开的纸袋，里面已经有不少的收获。她笑说，这是给老伴儿、儿子准备的。老伴儿原本说回家过年的，因为突然有紧急任务，当地要加紧建一座疾病检测中心，就打电话说不能回来了。儿子在郑州一家医院的呼吸科上班，农历大年三十放假刚到家，板凳还没坐热，接到紧急通知后连夜返回郑州在医院值守。今年，他们家三个人在三处过春节。最近互相报平安时，老伴儿和儿子都说想吃她做的荠菜饺子，虽然现在不能吃，但是疫情过了一定回家补上春节这顿饭。

　　我告诉她，我住的小区离她家不远，因困在家里太无聊，来河边散散心。她听出了我的担心和忧虑，话题变得认真起来。

　　“你还记得17年前那场‘非典’吧?我们那个时候也一样忧虑，不是也过来了嘛!”她说，这些年，前前后后经历了多少大事难事，国家都挺过来了。今年，只要大家积极配合，管好自己，很快就会渡过难关。“关键时候，人心不能垮。”她像是在提醒我，又像是说给自己。

　　面对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消极情绪既无必要，也无道理。她的家人都在疫情防控的第一线，她孤身一人留在山城，还默默准备着美味，满怀信心地等待亲人凯旋，这是何等的坚定和信心。

　　暮色四合，我们都准备回家了。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坚持要把采挖的荠菜分我一半。我推辞不掉，只好收下并再三感谢，看着她沿着那条蜿蜒曲折的竹径款款而去。

　　我看了看手中的荠菜，突然想到诗词中的“春在溪头荠菜花”。但因为自己心田萧索，对春讯视而不见，忽略了垄头阡陌的缕缕生机。

　　几位散步者经此路过，他们指着远去的背影问我：“你认识我们区长?”

　　“区长?”我摇了摇头。

　　“就是与你说话的那位。”他们告诉我，区长半年前刚办退休。听完，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