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93年的京城长安,士子云集。一年一度的科考就要开始了。和风吹拂的早上,阳光明媚。21岁的洛阳青年才俊刘禹锡,与来自河东的柳宗元骤然相遇,在历史的天空上擦出了友谊的火花。春风得意的“刘柳”同榜进士及第。此时的他俩并不知道,太多相似的人生交集,让他们成为那个时代关系最铁的生死至交。 “永贞革新”仅持续了100多天,就夭折了。刘禹锡、柳宗元等参与革新运动的核心人物遭贬。墙已经倒了七年,没有参与革新的韩愈仍没放下心头的积怨,以“论史”为题对柳宗元进行有神论的说教:“夫为史者,不有人祸,则有天刑。” 意即“永贞革新”失败是“天”的惩罚。官人韩愈似乎不太像诗人韩愈,他一直对王叔文等改革有成见。 耿介的柳宗元并没有忍气吞声,不客气地甩了韩愈一句:凡明智之人是不言鬼神之事的,只有愚昧无知的人才对“天”感到困惑。 不知收敛的韩愈,继而责备柳宗元“不知天”,说“天”能“赏功罚祸”。 见韩愈把争论从“论史”引申到“说天”,柳宗元潜心撰写了《天说》,驳斥韩愈鼓吹天有意志,能赏功罚祸的谬论。 就在韩、柳“口水战”打得正酣时,刘禹锡看不下去了。他以柳宗元的结论为起点,续作《天论》三篇,对柳宗元进行策应和声援。以“极其辩”的理论勇气,以“尽天人之际”的理论深度,从哲学的意义上划清天道观上“自然之说”与“阴骘之说”的根本界限,提出了许多带有创见性的哲学观点。看到刘禹锡出来为柳宗元站台,韩愈偃旗息鼓,没有再挑理论战。 贬谪十年回京的刘禹锡,仍然掩不住锋芒。“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饱含讥讽的文字,当朝官贵岂能容忍。刘禹锡因“诗”再次遭贬,远徙播州。受牵连一同被贬的柳宗元啥也没说,反而替刘禹锡的处境深深担忧。他知道,刘禹锡上有八十岁老母,哪经得起这番长途折腾?播州地偏路远,可能去难再返。他向御史中丞裴度请求道:“梦得有八十老母,今日一去,便可能是生离死别。人活一世,忠孝不能两失。我母亲已经去世,没有什么牵挂担心的了,请您禀告圣上,答应我与梦得换一换吧。”裴度觉得情理可通,将实情上奏宪宗。皇帝还算心慈,考虑了一下说:“刘禹锡虽然犯法,但其母无罪。今念在其母年高体弱的份儿上,就让他改授连州吧。至于柳宗元,看来也是仁义之人,就让他继续出任柳州。”以“柳”易“播”虽没有实现,却让世人看到了柳宗元对待朋友那颗金子般的心。 “刘柳”结伴南行,一路上诗酒相依,互相鼓励,互相慰藉。从江陵下长江、入洞庭、逆湘江,至衡阳,柳宗元仍需乘船取道湘江西去柳州,刘禹锡则需策马越五岭南下连州。二人无限感慨,依依惜别。柳宗元赠诗一首:《衡阳分路与梦得赠别》:“垂泪千行便濯缨”。离别的伤感,让英雄气短。刘禹锡答诗回赠。往来应答三轮,两人这才分开。 刘禹锡病了,柳宗元来信嘘寒问暖,有时寄来药方,嘱其遵照调理。柳宗元心情低抑时,刘禹锡去信疏导慰藉。 元和十四年,刘禹锡的母亲以九十高龄寿终正寝。他离职返乡,回洛阳为母亲丁忧。刚到衡阳,又传来另一件令其难以置信的事——年仅47岁的柳宗元病逝。 长期的贬谪生涯,使原本性情沉郁的柳宗元身体江河日下。病重之际,柳宗元料想自己难以完成整理书稿的任务,就写下遗言给刘禹锡:“我不幸卒以谪死,以遗草累故人”。 冬日肃杀,寒风凄恻,刘禹锡洒泪写下一句句肝肠寸断的诔文: 呜呼子厚!我有一言,君其闻否? 呜呼子厚!南望桂水,哭我故人……此恸何极! 呜呼子厚!终我此生,无相见矣……魂兮来思,知我深旨! 万物悲戚,江河垂泪。 料理完丧葬之事,刘禹锡收养了柳宗元的大儿子周六,将他视如己出。后来柳周六进士及第,踏上了仕途。同时,他还不遗余力地整理柳宗元诗稿,使《柳河东全集》刊行于世,《江雪》《渔翁》《捕蛇者说》等美文传吟至今。 安葬、抚嗣、刊文,刘禹锡一力应承,做得几无瑕疵。李杜、王孟、元白、高岑……唐朝齐名并称的诗家不少,多以诗文归之。真情烛照千年,超越生死情谊的,唯“刘柳”而已。 一生播迁的刘禹锡,晚年以太子宾客分司东都洛阳。白居易、裴度等都时常前去看望他。人声喧喧时,他四处探寻的目光深处总有一丝落寞:一起科考、一起革新、一起遭贬的柳柳州在哪儿,那个承诺“晚岁当为邻舍翁”的柳河东在哪里,那个俊逸清朗衣袂飘飘的柳子厚在哪儿? 风迷了眼,杯中的酒有点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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