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赵国喜

　　槐林像一条天然屏障，把村东黄沙岗染成了绿色的海洋。就在这片槐林中掩埋着一位植树造林功臣——林叔。

　　林叔是前年夏天长眠于这片槐林中的。当槐林从他眼帘中消失的第三天，全村的男女老少披麻戴孝，在他的坟前站了许久许久。就在那天晚上，曾跟随林叔护林多年的小辉，给我讲了一个晚上关于林叔的故事，就在小辉唠起林叔时，他的泪水整整流了一个晚上。

　　村东那片槐林与林叔结缘是他结婚后的第七年，他的小儿子因贪玩一直到晚上还没回家，林叔发动本家族的人找遍了沟塘河井也不见儿子的踪影。碰巧那天下午刮起了大风，直到第二天晚上才稍稍停息。

　　第二天，人们在村东那片足有500多亩的黄沙岗上，发现了孩子露出黄沙的两条腿。孩子早已夭折，林叔和林婶抱着儿子尸体哭得死去活来，族人们也暗自落泪。后来，人们才知道林叔的儿子在沙岗上捉“瞎退退”，可能后来风越刮越大，风卷黄沙吹迷了回家的路，也可能是走累了，结果也就成了难以预料的恶果。

　　事隔一个多月，林婶因整日思念娇儿，饭不思，茶不饮，终于一病不起含泪离开了林叔。

　　林叔是位坚强的汉子，但从失子的痛苦滑落到妻离的悲剧，终于使他一蹶不振。接下来的日子，林叔经常背着手站在村东那片黄沙岗上思忖。

　　当春暖花开的时候，林叔背起行囊，在黄沙岗的边缘搭了窝棚，准备在这片黄沙岗上大战一场。当时的村革委会主任在群众会上说明了林叔想在黄沙岗上植树锁风沙的想法。

　　人们以为林叔疯了，那漫漫500多亩黄沙岗是从古代留下来的，哪朝哪代也没人敢说治理。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此时显得更沉默了。他凭着一股犟经儿，说干就干。他先在窝棚的一边育了15亩地的槐树苗，又日复一日地从村里挑来井水精心浇灌。

　　随着天气的转暖，槐树苗茁壮成长起来。在林叔的心中，那绿绿的槐苗就是他生存的希望。

　　肆虐的风沙吹不灭林叔的绿色希望，他在黄沙岗上奋斗了35年后，换来了满眼新绿。村东那片黄沙岗渐渐变绿了，随之变化的还有林叔那斑白的双鬓和日渐佝偻的身躯。

　　林叔的倔犟是出了名的，即便是一次次运动也没有动摇过他根治黄沙的决心。一天下午，林叔发觉肚子隐隐作痛，额头还不住地往外冒汗，直到上灯时分，他的症状一点也没有减轻，无奈，他手拄木棍艰难地往村里找医生。后来听村民讲，林叔是强忍剧痛，爬进村子的。当他在公社卫生院的病床上醒来时，才知道是村干部将他送来的。病床前还坐着德高望重的万山爷。林叔问，我得的是啥病?万山爷说，小毛病。后来，林叔才知道他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村干部当天就决定村东那片槐林由别人看管。

　　第二天，林叔就偷偷地逃出病房，找到了村革委会主任，坚持自己的观点：谁也不能替代我，除非我死了。但林叔同意村里派一名年轻人一起看护。

　　村里派的年轻人小辉进驻槐林的第二天，林叔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槐林深处。

　　第三年，小辉结婚了，那天晚上，林叔小心地在林子的边沿巡视了一圈准备入睡，可在林子里面传出了斧头砍树干的声音。林叔寻声而去，发现一黑影正在用劲砍一棵成材的槐树，不远处的林间小道上停着一辆架子车。林叔怒不可遏地喝道：“兔孙，敢趁黑夜偷树。”那黑影见是林叔，拔腿就跑，林叔紧跟其后，边跑边骂。眼看黑影有被抓住的可能，回头一斧照着林叔的腿砍去，只听“哎哟”一声，林叔应声倒下。

　　第二天，人们见林叔躺在新盖的护林站，裤腿上还留有血迹。事情终于搞清楚，偷树者为本村的二孬。他见当天林叔在小辉的婚礼上喝的醉醺醺的，想趁晚上偷树卖钱，谁知林叔还那么按时巡逻。

　　后来，林叔落下了拐腿的毛病，偷树的二孬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林叔的头发一天天变白。村东黄沙岗上的槐树也一天天变粗。

　　就在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的前年夏天，林叔不顾年老体弱和小辉一起整理被大雨冲歪的槐树。槐树在风中不停地摇曳，林叔的身影逐渐浸入了槐林那片浓绿，直到傍晚时分，林叔说：小辉，我肩扛树干，你培土，干完这最后一棵，咱爷俩回屋喝两盅。就在这时，一阵风刮来，将树干吹倒，林叔正好压在树干下……

　　抱着林叔，小辉痛哭的声音萦绕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