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纳凉场 □王太广
时间:2021-08-19 09:59:45 | 来源:河南日报农村版 | 作者:

  夏日的傍晚,晚霞似火。炊烟缓缓在村庄上空飘散,知了的叫声时断时续,难耐的暑热似乎减轻了一些。夜幕降临后,星星也从云彩里慢慢出来。乡亲们吃过晚饭,纷纷带着坐的、躺的走出家门,聚集到村西头的打麦场纳凉。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或躺在自家的草帘、蒲席或苇席上,或坐在草墩儿、马扎、小板凳、石磙、砖头上。嗡嗡的蚊子,被人们用芭蕉扇驱赶开来。在摆脱了白天的浮躁和喧哗、沉静下来的空场上,夜生活拉开了序幕。

  纳凉场是观景、听声音的地方。人们望着灯火通明的西方,那是城市的夜景。忽地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溜到南边练江河里洗澡去了,引起人们一阵惊讶。一只耐不住寂寞的知了忽然唱了起来,但由于和者寡,自觉无趣,又渐低渐停。水沟里、草河边的青蛙时不时地叫唤两声,似乎在呼朋唤友。偶尔有只老鼠窜出来,引起几声狗叫。公路上的汽车、拖拉机老远就射出一道道白光,带着轰鸣声呼啸而过。马车的铃声、牲口的嘶鸣声、行人的说话声,时而清脆分明,时而轰隆作响,时而模糊一片……

  纳凉场是听故事的地方。我学着大人们的样子,把一个布鞋垫在屁股底下,听他们讲那些永远都讲不完的故事。祖辈流传下来的古老故事、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往事,他们都能绘声绘色地讲出来。老汉们抽着旱烟,不紧不慢地讲程咬金,讲三国,讲徐州会战,讲打确山、抬担架,讲大炼钢铁等故事。他们讲得引人入胜,我们听得津津有味,不肯离去。

  纳凉场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收拾完庄稼的打麦场空旷而平整,我们小孩子最爱结伙搭帮集中在这里,追逐嬉闹。最有趣的是分成两班做游戏,边挑人嘴里边喊“老柳树,砍大刀,你那班里尽俺挑,挑谁……”被挑中者向对方冲去。如果对方的手拉得紧,冲不过去,就要留下来,成为对方的俘虏。月亮升起来后,我们就借助月色往返于麦秸垛、房屋和水沟之间,尽情地在打麦场周围疯跑、追赶,热得满头大汗,衣裳溻湿,被大人扯住耳朵往家拽。

  纳凉场是聊天的地方。乡亲们在一起闲聊,内容既有对道德和文明的赞颂,也有对社会丑陋现象的鞭挞。更多的还是各家的琐事,比如,谁娶了老婆没几天就跟爹娘分家了。也有人受人之托,在纳凉场上当起了媒人,先给闺女的父母说说,再给小青年的长辈说说。如果两家都有意,就约定个时间见面,双方都觉得合适,便水到渠成,花好月圆了……

  夜渐渐深了,凉意浓了,露水下来了,地上的物件开始泛潮。不知不觉中,人们已经度过几个小时了。他们打着哈欠,收拾各自的物品,三三两两地回家。很快,开门声、关门声、闩门声此起彼伏;鼾声也逐渐响起来了……

  我怀念农村夏夜的纳凉场,空旷的原野、清新的空气、闪烁的繁星、皎洁的月光、多情的鸟鸣、芬芳的花香,还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没有纳凉场的生活,还会有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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