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那一碗豆沫 ♣ 李利华
时间:2020-09-25 07:46:05 | 来源:郑州日报 | 作者:

  也许每个人心灵深处都有一个值得牵挂的人,那个人也许云淡风轻,也许只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我喊她周奶奶。她是我另外一个南方城市的房东,是位80多岁的老太太。那年冬天我刚怀上女儿,家里很穷,我和老公生活在一间20多平方米的出租屋里,只有一个卧室和厕所。老公一早去上班,我就在家睡觉,睡饿了才起来出去吃东西。家里没厨房,只有一个电饭锅,中午只能吃面。我住三楼,每天下楼出去吃饭,都会碰到周奶奶在门前晒太阳,她把甘蔗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在一个带精致印花的碗里,晒着太阳不时地拿起一块放在嘴里,洁白的假牙发出愉快的歌唱声。周奶奶个子不高,皮肤很白,圆圆的脸蛋透着秀气,每次见我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笑起来会露出洁白整齐的假牙。她爱笑,总是很愉快的样子,我无事可做,有时候也会在她身边坐下来,她笑眯眯地把甘蔗递给我,示意我一块吃。有时候她也会用南方的侬音细语跟我聊天,我听不懂方言,但也会配合地点头,看她笑起来月牙一样的眼睛。

  在一次聊天中她得知我怀孕了,用手去抚摸我的肚子,一脸的慈祥,忽然笑着对我说:“毛毛出生了我给你看啊!”我大声说:“好啊!你当太奶奶喽!”然后我们相视大笑。

  从那以后我每天早上起床开门,都会发现门把手上用袋子挂一碗豆沫,我打开一看热气腾腾,满屋飘香,我睡得饥肠辘辘,这碗豆沫对于此刻的我无疑是一份极其珍贵的礼物。我捧着这碗豆沫,来不及去掉外面的袋子,对着碗先啜了一口,登时一股暖流从我的身体穿过,一直流到心里,就像冬天的暖阳。我知道这是周奶奶给我买的,我仿佛看到她拄着拐棍蹒跚的身影,缓慢地掏出零钱给我买豆沫,又小心翼翼吃力爬到三楼的样子,我特别感动,有种东西仿佛从胸膛升起直冲到眼角。

  我向周奶奶道谢,周奶奶一脸的溺爱:“有宝宝了,要好好吃饭。”我说:“好,听奶奶的。”

  为了爱情我辞职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原以为爱情可以填满我的一切,生活了一段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我太寂寞了,而这个城市让我感到那么陌生,没有朋友,也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出租房没有暖气,唯一的窗户寒风凛冽,我常常冻得缩成一团,是周奶奶每天早上的那碗豆沫温暖着我的身体,温暖着我的心。

  为了迎接女儿的出生,我们准备租个大点的房子,搬走那天周奶奶给我炖了排骨汤,从来没见说过话的周爷爷往我手里塞了两个红红的桃子。临走我向周奶奶告别,车发动时回头看见她拄着拐杖站在胡同口目送我,久久不愿离去,我向她挥手告别,示意她回去,她只是微笑。看着她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再后来因为老公工作调动我离开了那座城市,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生活慢慢地好起来。每个洒满阳光的午后,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周奶奶,想起她笑起来整齐洁白的假牙,还有每天早上挂在门把手的那碗热腾腾的豆沫,它是怎样在那段暗淡的时光里照耀了我的心,带给我无限的温暖。

  多年后我们又回到那座城市,回到我们当初租房子的地方,周奶奶住的地方变成了高楼大厦,再也找不到周奶奶当年吃甘蔗晒太阳的小胡同。附近的人说这里几年前都已经拆迁了,她们都不认识周奶奶,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时移世变,沧海桑田。我知道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周奶奶了,也不知道她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一别就是一生,有些事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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